我是拉闲散闷轻煮生活,我开始读《资治通鉴》啦。《资治通鉴》描述了自战国到后周,前后1362年的历史,这部书不仅仅是一部历史的记录,更是一部智慧的宝库,蕴藏着丰富的治国理念、人生哲理和权谋智慧,值得我们每个人去细细品味。我想将我的读书笔记与大家分享,一同围观我的读书之旅。
读史可以明智,知古方能鉴今。
D496《资治通鉴》读书笔记-第三十二卷-02
王氏喉舌
夏季,天空无云而响雷,有流星从太阳下面划过,直奔东南而去,光辉照耀四面天空,像在下星雨,从傍晚直到天黑才停止。
因为发生灾害和变异,成帝广泛地征求群臣意见。北地太守谷永回答说:“作为君王,若亲身实行道德,承顺天地旨意,那么自然的五种征候,会按顺序正常运转,百姓会长寿,祥瑞会同时降临。
若不按正道行事,违背上天旨意,浪费财物,则罪责的征兆尤其明显,妖孽出现,饥馑连续发生。若始终不醒悟悔改,上天就不再警告,而将天命归于另外有德的君王。
这是天地规律,对所有的君王一视同仁。此外,还会考虑到君王的功德有厚有薄,期限有长有短,资质有高有低,所处时代不同,天道本身的变化也有盛有衰。
陛下继承西汉八位皇帝的功业,正当阳数中的末季,接近210年的劫数。建始元年以来,二十年间,各种灾害和大的天象变异,如群蜂四起,比《春秋》记载的还要多。
这表示,对内来说,深宫后庭中,将有骄横的内臣和凶悍的姬妾败坏国家;对外来说,普天之下,将会发生陈胜、项梁之辈奋臂造反的灾祸。
现在正处于平安和危机的分界线上,是宗庙能否保存最为忧愁的时期。所以我甘愿冒胆破心寒杀头之祸,连年发出这种预言。下面有变乱的萌芽,然后才会在上面演化成变乱。怎能不谨慎!
祸患是从细微逐渐发展而来,奸恶是因轻视忽略而产生,愿陛下端正君臣大义,再不要与那群小人亲狎,一起欢宴,玷污身份。
应严格按照‘三纲’的原则,治理后宫,压制疏远那些骄横妒忌的宠妃,尊崇贞婉顺从的德行。出门时先朝见皇太后,使用皇帝仪仗,然后才可出宫,到臣妾家吃饭。
以上三点去除之后,发生内乱的道路就可堵死。而今天下到处举兵谋反,变乱萌发于人民饥馑,而官吏不加体恤百姓困苦,而赋敛沉重,下层人民怨恨背离,上面却不知道。
郡国连年遭受水灾损失,禾麦不收,正是应该减免常税的时候,而有关官署却奏请增加赋税,与儒家经典大义甚为不符。不顺民心,是招怨惹祸的做法。
我请求陛下不批准加赋的奏文,再减少一些奢华的费用,广泛布施恩泽,赈济困乏之人,下敕书劝民勤于耕田植桑,安抚小民之心。各地的叛乱也许就可平息!”
感思:谷永的论述遵循“天象示警-时政批判-改革建言”的经典结构。首先以流星雨为切入点,强调“灾异非虚设”,将自然现象与君主德政直接关联。
在批判时政时,他采取“先扬后抑”策略,承认成帝继承“八世基业”,随即指出建始年间灾异频发已超过《春秋》记载,暗示政权合法性正面临挑战。
最后提出的“肃宫闱、减赋税、劝农桑”等建议,对当时社会矛盾进行精准把脉。
此时西汉已步入衰颓期,具体表现为:
经济根基动摇。连年水患导致“禾麦不收”,而官府反而“奏请加赋”,形成恶性循环。据《汉书·食货志》载,成帝时期全国垦田面积较武帝时减少近半,流民达百万之众。
地方治理失控。郡国官吏不恤民力,导致“怨离之咎”。此时民间秘密结社活跃,阳朔三年曾有颍川铁官徒起义,正是谷永所忧“陈胜项梁之祸”的预演。
骄臣悍妾乱政。“悍妾”为首要目标,明确指向汉成帝的后宫,特别是当时备受宠幸的赵飞燕、赵合德姐妹。
她们是王氏外戚的新兴竞争对手,其得宠和潜在的皇子会直接威胁到王政君及王氏家族的尊贵地位。谷永抨击她们,正是为了维护王政君作为皇太后的权威和王氏家族的外戚首席地位。
“骄臣”这个词听起来像是在指责所有得势之臣,但在当时的语境下,可以被解释为指责那些为皇帝搜罗美女、兴建宫殿的“佞幸之臣”,那些与成帝一起欢宴亲狎的“小人”。
谷永巧妙地将批评的焦点从王氏核心领导层(如王音、王凤等)转移开,指向执行层面的问题或皇帝的个人行为。
谷永通过将天灾人祸归咎于皇帝的私德(如宠爱赵氏姐妹)和具体政策的失误(如加赋),将王氏家族从直接的责任中剥离出来。他的潜台词是:问题出在皇帝您和您身边的某些人身上,而我们王氏一派是来帮您解决问题的忠臣。
谷永借助当时具有至高权威的“天人感应”学说,为自己的批评披上了“代天立言”的合法外衣。使得他的尖锐批评变得不可或缺,连皇帝也不得不慎重对待。
他批评的是现象(“骄臣悍妾”)、是政策(“加赋”),而非王凤、王音等核心人物。他始终将自己定位在“臣永所以破胆寒心”的忠君爱国框架内。
因此,谷永的“直言”,并非一个正直官员对时政的无畏抨击,而是一个深谙权术的王氏核心智囊(口舌),为了维护其依附的政治集团的长期统治,而进行的策略性批判。
他的目的是:清除竞争对手,如赵氏外戚;化解社会矛盾,防止底层叛乱颠覆整个汉室(而王氏的权力正依附于汉室);引导皇帝的行为,使其更符合王氏集团设定的“贤君”轨道。最终巩固和延续王氏家族的权势。
谷永的谏言虽切中时弊,但有其时代局限,将改革希望完全寄托于君主个人德行,未触及制度性改革;天象附会政治的说理方式,虽在当时具有说服力,却弱化了具体政策论证;对土地兼并等根本矛盾避而不谈,仅主张减免赋税作为缓和手段。
对于成帝而言,在位二十余年期间共记录灾异83次,平均每年2.3次。过度频繁的灾异报告反而削弱了警示效果,形成“狼来了”效应,而谷永连续多年用相同模式进谏,使警示作用边际递减。
此次上疏,成帝虽“嘉纳其言”,但并未真正推行改革。
